法兰西多士

有缘再见啦


🇫🇷/🌰

More than None

*比较有病的一款国王英/亲王米,片段灭蚊。

 

00.

 

还差最后一点点,最后一点点。


阿尔弗雷德屏住呼吸,手指小心翼翼的在落地窗上探索着,找到合上内栓的搭扣。屋内微暗的手灯映出帐幔里一个模糊的轮廓,亚瑟还在睡,这很好。如果他能做到不惊醒亚瑟并潜入他的房间,至少他就能向他证明点什么,作为对这种证明的回报,他答应陪阿尔弗雷德冒险外出的几率就大了很多。


这次他真的一点也没发出声音,滑栓在咒语的驱动下谨慎地避开了与金属搭扣的摩擦,一点点向外退去。就在眼看就要成功的时候,屋内的灯光忽地熄灭,紧接着,窗户被从内完全推开,阿尔弗雷德感到两股强劲的风唰的一下从两颊划过。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等到再次睁开时,他看见飘动的白色窗帘和他的哥哥。


亚瑟的白色睡袍也是飘动的。那盏手灯躺在他脚边,隔着一层白色丝绸,看起来像萤火虫。


亚瑟无奈地叹了口气,将灯举高了些,为阿尔弗雷德照亮房间中央的小几。地板上还散落着几只软垫和他就寝前尚未收拾的书卷。

“我希望下次你可以走正门,阿尔弗雷德。”

“可是你难道不觉得从王宫露台翻进来这件事很酷吗?”

阿尔弗雷德说着,挑中一块绣着狮子图案的波斯软垫坐下了。他这样说是因为很清楚亚瑟为他留了门,而且没有守卫在屋顶上放哨。


亚瑟在他身后把窗帘拉上,室内又重新回到了温暖安宁的氛围。没有人在屋顶巡查是他的命令,除了在大门口轮值的侍卫外,其他人禁止随意靠近他的住所,他睡眠很浅,几乎听到走廊上的脚步声就会醒。这其实有点为难大卫了,亚瑟心想,那位沉稳忠厚的近侍总是忍不住对阿尔弗雷德的软磨硬泡心软,在小王子违反规矩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果你想扮演空降高塔的勇者,我得先指出你才是被禁足的那一个。”亚瑟说道,语气里并没有什么嘲讽的意味。


这更可能是一句玩笑话?阿尔弗雷德心想。他从宫女们口中听说亚瑟有非常尖刻的嘲讽,但他费尽心思弄清楚了一点什么叫嘲讽的时候,反而又有点弄不懂它们和正常讲话有什么区别了。比如你认为一个人正在吃很恶心的食物,于是上前问他:这个味道怎么样啊?

那个人回答说,好极了。

你觉得他的反应让你更看不惯了,可是你还是说:那真是好极了,并且还是笑着说的。


不过这和白色谎言又有什么区别?

亚瑟说,他要长大一点才会明白,不过他会向阿尔弗雷德保证一点,他对阿尔弗雷德说的话永远是真诚的,不会有嘲讽。

永远都不会。


阿尔弗雷德吐了吐舌头,等待亚瑟也走到他身边坐下。他从口袋里翻出一枚银币,上下翻动着。亚瑟看出他在模仿那些官员的样子,有时当他们和父王在一起,而官员有要事请示,他就会在讲话的同时不停转动银币,创造一个隔音罩。制作这种特殊的银币,只有晶石才能做到,市面上极其罕见,不过这又是题外话了。


阿尔弗雷德清了清嗓子,换上一种非常正式的口吻:“我想邀请你去看星星。”


是看星星还是陪你去实践你的新魔法?亚瑟差一点就像笑。不过他忍住了。三,二,一,他在心里对自己倒数三秒,然后对自己叹了口气:看吧,你没法拒绝他的。

他终于露出了这场夜间谈话里的第一个微笑:“等我一分钟?”

 


01.

 

一个小时。


亚瑟思忖着,翻转着手中的银币。他猛然发力,银币被高高抛起,又落回他的手心。圣诞节的第二次占卜,正面,预示一切顺遂。而他的王弟比预订好的时间迟到了一个小时。


急促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起,隔着半掩的门他听到阿尔弗雷德对当值的霍华德打了个招呼,一如既往的阿尔弗雷德风格,他可以想象出那种一边眨眼一边露出的“看到这个笑容你就该明白我是superhero啦”认证微笑,不管何时见到都那样明快。下一秒,带着冷意的空气向他敞开怀抱,英雄本人小步紧跑到他面前,呼出一口白气。


“亚瑟!”他兴奋地叫着,扑了上来。


亚瑟从座位上站起身,上前回抱了他。阿尔弗雷德甚至还没来得及换下他的披风和佩剑——会见国王必须身着礼服,接受搜身,但这是他给阿尔弗雷德的特权。他比上次见到他时又长高了一点儿,亚瑟可以感受到他身上淡淡的、独属于十二月的清冷的气息,带有秘方枫糖浆和松木的味道。来见他之前他恐怕先绕进厨房提前偷吃了一份晚宴菜单上的甜点,并且坐在那张数十年来为王室供应美味面包的大烤炉旁。


放在阿尔弗雷德身上,这个选择是亚瑟完全可以理解并接受的。如果他的眼线没有恰好目击到一位操着奇怪新英格兰口音的男仆离开商会,他在下城区设置的结界也没有捕捉到阿尔弗雷德身上印记的踪迹,他会认为阿尔弗雷德确切的被意外耽误了半个小时,而不是为了和他的兄长玩躲藏游戏。


事实是阿尔弗雷德比他们约定好的时间还要早到半个小时。他成功骗过了他的寒鸦,让它确信目标已经按照计划进入林区驿站。这一点倒让他感到很惊喜,离他和阿尔弗雷德将魔法元素光明正大引入这场博弈不会太久了,他真的为此做了相当充分的准备。

 

片刻后,阿尔弗雷德才依依不舍地收回手。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随后相视一笑。

亚瑟替他拉开椅子:“想喝点什么?”

“根汁汽水。”阿尔弗雷德的回答毫不犹豫,亚瑟立刻露出了一个“我就知道”的微笑。他的右手拇指抚过中指上的戒印,受到传唤的仆人立刻出现在门口。

“一杯根汁汽水和一杯柠檬红茶。”他停顿了一下,余光掠过阿尔弗雷德的面庞。他那副专注而期待的表情甚至可以和在圣坛前等待洗礼的圣徒相媲美,这款从新大陆传入的饮品自八岁那年出现在都城起,就超越柠檬水和果汁夺得了阿尔弗雷德的钟情,至今仍未失宠。亚瑟在心里记录下这画面,转头再次补充:“枫糖浆华夫饼和巧克力饼干。”

“没有人不喜欢巧克力饼干。”阿尔弗雷德欢快地说,重重点了两下头。


现在阿尔弗雷德在偷吃这件事上学聪明了。尽管从他听到枫糖浆这个词时无意识舔嘴唇的小动作,你还是能看到蛛丝马迹。亚瑟暗自想道,目送着侍从离开。没有人不喜欢巧克力饼干,更没有人不爱奥尔森太太的巧克力饼干。只可惜他在亚瑟十三岁时意外病逝,将独属于她的个人秘方也一并带离了他们。


谈话突然陷入沉默。这种突如其来的沉默阿尔弗雷德不大喜欢,不是和朋友相处时轻松自在的沉默,也不是敌人之间剑拔弩张蓄势待发的沉默。或许他在打招呼之前先解释他为什么迟到就好了?呃啊,不行,现在亚瑟是国王了,面对国王你首先得打招呼。亚瑟如果在意这件事他会先问他这个,而不是饮料的问题。他没有问只能代表它不紧急,代表他已经知道阿尔弗雷德准备说什么。


阿尔弗雷德懒得去想亚瑟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很可能从诏令到达的那一刻亚瑟起就计算好了,他的车马会因为黑森林小镇的突发雪崩搁置一小时甚至更长。早上他经过下城区时联结动了,反正他也没打算刻意瞒住,都城本来就是国王领地的中心。


他只是不太想聊小时候的事,仿佛他们之间就只有这点可聊,尽管这是事实。尽管在他们小的时候,真的发生过很多事情。

 


在阿尔弗雷德还没学会飞来咒,而亚瑟不爬上椅子就够不到书架上的地球仪时,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特殊的联结。总能知道对方在哪儿,有时甚至还能听到对方脑袋里在想什么。亚瑟不止一次地猜测过如果他们真的互相陪伴长大到现在,这种奇特的联结很可能继续加深。他将能通过阿尔弗雷德的眼睛和思想感受世界,或者更进一步的无声交流。后来亚瑟阅读了许多书籍,发现它们都暗示了这一点,只是历史上并无确切记载。但自从他们因为那件事分开到现在为止已经过了十五年,亚瑟连最初的水平也无法达到。


比起这种能力的消失,亚瑟更多地为他少年时未能有意识地发展这种联结感到遗憾。他指的不是读心,读心从来都是他的强项。面部表情,手部动作,眼神交流,语气,声音,直觉。有过那么几次,阿尔弗雷德想翻墙流进秘密花园结果碰上膝盖,在宵禁时间潜入厨房偷吃苹果挞结果在回房路上就遇到父王和母后。亚瑟一面在心里叹息一面面不改色替他编织理由和借口,阿尔弗雷德在找到发挥空间后立刻接上话头,两个人你一眼我一语,努力将话题扯到十万八千里之外。


亚瑟擅长用言语使人信服,而阿尔弗雷德天真无邪的外表同样具此功效。到现在亚瑟还记得有一次阿尔弗雷德装病逃了三个月的课,大家依然认为他是一个小天使。


作为兄弟之间的小秘密,这件事他们从没告诉过任何人,而当作手足血缘的身份象征。如果那时他的求知欲能再多一点儿,踏入禁书区的勇气再多一点儿,他很可能可以学会那些东西,然后他就能知道阿尔弗雷德为什么会被送走,能知道他身边都发生了什么,并在他需要安慰时支持他,那么,情况可能会有所不同。


他已经很久没有出门旅行过,而阿尔弗雷德这次是乘船两周从大洋彼端回来的。在他们不同的成长轨迹中,亚瑟从他的父母身上分别学会的两件武器的使用:“礼貌”和“语言”。他深信阿尔弗雷德在新大陆学会的是“笑容”与“等待”。对他们来说这些都是相当漂亮的武器,唯一的小小缺陷是武器不分敌我。


 

02.

 

国王和亲王之间的感情非常好。内侍们所见如此,百姓们耳闻自然也如此。霍华德有时会向亚瑟汇报流传开来的不同版本:国王和亲王十五年前分别,两年前才重聚,却好像缺席对方生命的十三年根本就不存在。亲王成了比骑士团更忠诚的王的守护者,议事会上,谁要是在王的面前说了什么对亲王有失公允的话,必定要招致严厉的斥责。


不过,更多是出于一种补偿心态吧,那位王。先王是不可能无缘无故将那么小的孩子送出都城的,何况是孤身一人前往新大陆,除非是流放,或者另一种不为人知的保护。


十三年前,王都曾发生过一场动乱。传说是一个无月的夜晚,午夜过后三分钟,各高门政要的家中,突然闯入了先王的亲卫军,严禁所有人离开住所。当夜王宫灯火通明,第二天先王就发布诏令,说小王子将前往新大陆,那以后王储被越来越频繁地引入上流社会的社交圈,大家也都默认只有王这一位正统皇族了。


我记得的,那天晚上全城都一片死寂,原本天天晴好的夜却被很厚的云压住,仿佛有人刻意不让月亮露出来。大祭司被急召入宫使用肠卜,如果说那件事和两位王子一点关系都没有,才更可疑。毕竟先王封给小王子的,可是一整片大陆啊。国王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踏上过那里,我们中的很多人也是,谁又能知道先王到底为了什么……


我亲眼看见了,去年秋天将军建议去边境猎场时,王和亲王都很高兴,他们还一同到山林中猎鹿,结果不慎在日落后迷路,引来了狼群。王的坐骑两条后腿当场被狼撕裂,是亲王冒死上前救下了王。可究竟为什么会引来狼群,王为什么在那天突然更换坐骑,没有选择陪他一起长大的白色银鬃马,也很耐人寻味。

 


传言并非空穴来风,只是有一件他们都自动排除的事情。他曾经与阿尔弗雷德见过一面,在他乔装打扮想方设法变成货舱里的一位水手之后。港口热闹非常,与深入经济腹地的起航地相比比毫不逊色,他诧异的发现竟然还有两艘军舰在这里停靠。踏上陆地的那一刻,他清晰感受到空气中涌动的能量,一道不可思议的结界以令人惊叹的体量笼罩了全城。迎面碰见的每一个人都长着不一样的面孔:白人,黑人,黄种人,巧克力色和棕色。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在衣领处别着象征炼金术士身份的星盘印章,只是阶等各不相同。


钟楼鸣响,世界戛然而止了三秒。紧接着,人群汇聚成一股浪潮,无声地从港口撤离。亚瑟被迫向前,祈祷自己记得来时的路,他至少应该叫他的身卫一起来。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炼金术士?在哪里才能找到阿尔弗雷德?


让他产生偷渡冲动的仅仅是一个梦,这很荒谬,但他确切听到阿尔弗雷德的声音,烈日下的心跳,蛋壳一样的白色砂墙,大理石方尖碑,阿尔弗雷德闭着眼睛,套着对他来说过于宽大的深蓝色长袍。他脚下火焰在燃烧,向四周蔓延。有人在呼喊他的名字,近乎狂热,声浪不断上涨。他终于睁开眼睛,没有看向亚瑟,也没有看向任何人,安静的、空茫地,站在最高的地方,如同置身世外,被时空分离的幽灵。


从某个岔路口开始,他又和人群分开了,空无一人的窄道曲折,头顶的石拱和两旁历史悠久的砖墙看起来随时都会倒塌。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和脚步声,他渴急了,而且很想喝水。地势在变高,时而能见到高墙掩映后的青葱绿荫。他在迷宫里绕了近二十分钟,最终放弃了方位计算,走进了一所院中有高大树木的屋子。


屋子一侧站着另一个少年,正背对着他换上一件干净的白衬衫。亚瑟本该立刻察觉,只是疲惫实在磨钝了他的思考能力。他犹疑着,抬脚想要后退。


为时已晚,少年已经发现了他,不过他并没有回身看,而是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边和他说起话来。

“我知道钟已经超过六下了,你直接回去吧,我稍后会自己向老师说明的——我真希望哪天解剖室里不会再强制要求用熊型瓶,我今天又摔碎了一个。”

亚瑟的心跳停滞了。那是阿尔弗雷德的声音,不会弄错,不可能弄错,即使他上次听到这个声音是六年前。(钟敲六下是什么意思?现在既不是上午六点也不是下午六点。)

没有收到回应的少年转过身来,亚瑟屏住了呼吸,他没有认错。他的视线捕捉到阿尔弗雷德手中换下的带血的衣物,还有阿尔弗雷德胸口袒露的一条伤疤,就在胸腔下方,看起来已经较为陈旧。

面对着他的那双蓝色眼睛里流露出程度不亚于他的错愕,不安的心情立刻涌上他的心头。

“亚瑟?”他的声音在颤抖。

亚瑟的脑海里有一堵墙正在轰然倒塌,他张开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想拉下头巾,假装成一个外国人,这时他才发现用来伪装的头巾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走了,直觉告诉他现在不是一个好时机。他没有设想过在这种情况下和他见面。他应该已经对自己的外表修饰过了,但阿尔弗雷德还是叫出他的名字,一点也没有犹豫,他总是知道。

“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阿尔弗雷德步步紧逼,走到距离他几步远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猛然停下了。他的视线紧紧锁定在亚瑟身上,那里有确信和激动,还有……恐惧。仿佛有一条无形的界限在它们之间劈出了一道断崖,不能多跨越一步。

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亚瑟发现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忘记了,什么都忘记了。他溜出皇宫,溜出国界,必须要长期而周密的计划才行,可他是怎么来的?为什么来的?曾经引以为傲的语言此时只让他还没说出口的话变得更加混乱,更加言不及义。


世界没有给他多余的机会,他的右肩猛地一沉,那力道仿佛可以把他的肩胛骨生生压断。力量的主人绕开他,站到了阿尔弗雷德面前,原本按在他肩头的手不动声色地将他向后推了几步。

亚瑟同样记得这个高大的身影,大卫曾经是他们共同的剑术老师。但他径直忽视了他,对阿尔弗雷德开口道:“您又要迟到了。”

阿尔弗雷德站在原地,毫不退让:“您看见了,我们都在这里,但是星盘并没有倒转,也没有洪水或者大地震——”

大卫抬起手,打断了他的话,语气冰冷,不容反驳。“您又认错人了,陛下。现在我送这位'阿尔比恩号'上迷路的水手回家。”

他转身抓住了亚瑟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间。在从阿尔弗雷德的视野里消失前,他的另一只手始终放在阿尔弗雷德肩上,仿佛在警告他不允许回头,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亚瑟一眼,也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

他疲惫不堪地回到王宫,前后近半个月的失踪会让父王和母后有多生气,他十分清楚。禁足一个月都显得太轻。出人意料的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国王的信使告诉他他们近期都很忙,没有时间陪伴他。但关于他的消失只字未提,仿佛他们对他的行踪一清二楚,而他只是出门旅行了几天。

他在霍华德的陪伴下喝了热汤。(别的孩子在偷偷溜出家门再回家后也会得到热汤喝、并且没有任何惩罚吗?)这就像一个了无痕迹的梦,他知道那是真的,如同阿尔弗雷德也知道他曾经来过,但放弃了他。只是他们都没有提起这件事。

阿尔弗雷德的身上有新添的伤疤,当他抚摸那些伤痕的时候,他试图想象他是在何种情况下、抱着何种心态允许自己受伤的。阿尔弗雷德略微不耐烦地扯住他的衣角,他的睡袍系带散下来,一半垂在阿尔弗雷德的腹上。

亚瑟眯起眼睛看着他。“耐心是一种美德。”他说。同时希望阿尔弗雷德能认出这是对此前谈话中有关勋爵话题的回扣:所谓的绝对忠诚只是因为背叛的筹码还不够,所以你要做的是让天平不断失衡,然后保持安静,继续观察。很明显他不能在这种场合对一个不太清醒的年轻人要求太高。他自己一定也是一个神志不清的年轻人,才会冒出这种奇怪的想法。

阿尔弗雷德眨着被水汽润湿的睫毛,吃吃地笑了。“你只不过是想听我求你。”

 

 

03.

 

“不管什么时候,亲王在您面前都像小孩子一样啊。”

霍华德评价道,一面仔细地擦拭着灯罩的表面。


亚瑟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蜡烛的火焰轻微地闪烁着,暗示着某种可能性。不知道为什么,他会习惯性地把阿尔弗雷德与孩子气这个形容词联系在一起。在记忆的深处,连他和阿尔弗雷德的争吵都总是孩子气的,以一方道歉终结,或是在寝宫里折腾到天将破晓,直到其中一人再也招架不住上下打架的眼皮。


他可以在老师面前滔滔不绝引经据典,即兴完成一段让父王满意的外交辞令,但和阿尔弗雷德争论的时候,总会演变成无休止的重复,对有神论和无神论的一些攻击,甚至互相在对方的枕头上写我要不理你一万次。事后回想起他常常对自己的反应感到困惑,阿尔弗雷德讲的一些话在逻辑上是很容易驳倒的,他却并没有那样做,而是选择了阿尔弗雷德的方式。可能在他心里,阿尔弗雷德仍然是个孩子,他知道阿尔弗雷德知道,可能阿尔弗雷德心里的某处依然残留着对哥哥的依恋,而阿尔弗雷德知道他会想知道。

 

深夜的王宫已经陷入沉睡。他站起身,看见壁炉上的倒影。有一次,也是在十一月,雪下得特别早。他们在十二点过后三分钟醒来,壁炉上有两个人的影子,和烛光一起摇。鉴于阿尔弗雷德正深陷感冒的困扰,他们选择了下象棋。抬起头来是落雪的玻璃,被删去声音的风景静的出奇,风好像也患了重感冒,犹豫不决地疏疏落落,积攒在枝头的白柔软而灿烂,那副场景再经历多少次都不会腻。


现在他也像那时一样,耐心地注视着他的棋路,等待他养丰羽翼,最终对他亮出利爪。在那之前他不会主动打扰平静的水面,不管那里涌动着怎样的暗潮。在阿尔弗雷德脱离他的掌控之前,他会一次次剪除他的党羽,直到阿尔弗雷德认清他之所以能保留他的位置到今天只是因为他允许他这样做。或者他会想推翻他的棋盘,但那就不那么有趣了。


阿尔弗雷德不至于看不透他的意图,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们仍然会在游廊中遇见,而阿尔弗雷德会带着灿烂的笑容叫他哥哥;他还是会叫着自己怕恐怖故事让他给他讲睡前故事;还是会收下亚瑟送给他的所有东西。熊玩偶、礼服、点心,他不能像对待他憎恨的东西那样把它们剪碎、烧坏,他必须带着它们出现在亚瑟面前以显示他的喜爱,或至少当着他的面称赞它们。至于阿尔弗雷德是否在计划一场谋杀还是皇室意外,他不在乎,只要他在这里,阿尔弗雷德就必须陪他演下去。


这是他的游戏,他乐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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